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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4年阅读条记:西方的古典和传统

发布日期:2024-12-29 10:12    点击次数:81

(原标题:2024年阅读条记:西方的古典和传统)

为什么要阅读经典?洛布(Loeb)古典丛书绪论这样写谈,出于隧谈的愉悦(a thing to be read for the pure joy of it )。经典即是几百年来不错重读的书。2024年的许多时候里, 我重读了一些书,并建立了新的酌量。一些粉碎想法,姑且片断写下。

荷马长生

旧年读完毕《荷马史诗》之后,我认为莎士比亚和荷马在诗艺和精神上高度一致。他们的诗歌(莎剧多数都是五步格素体诗,荷马是六音步扬抑抑格)都是为了理论饰演创作的。从荷马到希腊悲催再到莎士比亚,史诗和悲催并非文体创作,而是为了饰演。正因为要经过理论的吟附和饰演,是以他们的作品最接近诗歌的音韵本色。维吉尔、但丁、弥尔顿以及再自后的诗歌都是文体缱绻的创作。荷马和莎士比亚戏剧最接近诗歌本色的,具有声息和节律的本能,因此最天然的,也最具生命力。

直到最近我才坚忍到,占据西方文化中枢的正典《荷马史诗》以及《圣经》夙昔两千年在西方国度一直都是翻译文本,因为能阅读古希腊与和古希伯来语的东谈主极为顾惜。《荷马史诗》在夙昔400年中英译版块就卓著100种。最近的一种是Emily Wilson用五音步翻译的《奥德赛》。但她的五音步过于平白,和伊丽莎白朝的素体诗相去甚远。不外她的译本在这个阅读面对毕命的时间易于荷马的栽植。

出于兴趣,我同期还把60年前Robert Fitzgerald的英译本以及200多年前的Alexander Pope的译本相比读了一遍。Pope译本双行韵体,其实是冠上加冠,因为《荷马史诗》并不押韵。乔治·斯坦纳对Fitzgerald译本最为重视。他认为,死心是翻译的本色,越伟大的诗东谈主,他对原文的工作作风越忠诚。唯惟一直保握死心,翻译时刻趋于圆善。我读的第一遍是Richmond Lattimore 译本,是以有一种初见的好感,传说他的翻译愈加诚实于古希腊原文的字面意思和田地。Fitzgerald译本第八卷,歌者汇报特洛伊木马时,他的翻译是: Troy must perish。 Lattimore的翻译是Troy was destined to be destroyed。Fitzgerald的译句简直即是西塞罗Carthago delenda est(迦太基必须被粉碎)充满血腥和火焰的句子中径直脱胎而来。

斯坦纳在《言语与千里默》中写谈,莫得任何一册书能像《荷马史诗》那样,让咱们光显我方与时候的关系,与去世的关系。咱们佩戴着去世随行。我深以为然。

莫得荷马,就不会有维吉尔。《埃涅阿斯记》(Aeneid)是意大利的民族史诗,拉丁语文体的巅峰。罗马接收了希腊的神话,也照搬了荷马的六音步诗。特洛伊城被希腊东谈主粉碎之后的数年中,有两个东谈主相合的船队同期在地中海飘浮:一个是奥德修斯,他在海上历经十年晦气后回到家乡Ithaca;特洛伊王子埃涅阿斯则沿途向西,抵达意大利的拉提努斯(Latinus),建立城邦,成为拉丁民族的鼻祖。

承接史诗的精神是埃涅阿斯忠孝(pietas)。 这个拉丁词语包含丰富的意思,很难用英文和汉文的一个词平等翻译,它包含了职守,忠诚,虔敬,悲悯等多重涵义。埃涅阿斯蓝本不错和Dido女王在迦太基享受爱情和王国,但是他受到神谕的驱使,发奋于于完成介怀大利建立城邦的责任。维吉尔在史诗中绝不庇荫地示意,埃涅阿斯的功业福分千秋,奠定了罗马帝国的光荣。维吉尔的史诗创造了罗马帝国和意大利的民族神话,也工作了罗马帝国天子奥古斯都的宣传。

文化传统即是一个束缚和骸骨建立酌量的经由。维吉尔和荷马建立了传承,自后的世纪中,东谈主们束缚回到维吉尔。奥地利作者赫尔曼·布洛赫创作的《维吉尔之死》被乔治·斯坦纳誉是《尤利西斯》之后欧洲演义妙技天才式的朝上,布洛赫是乔伊斯之后欧洲演义家第二东谈主。这个赞扬并莫得得到闲居认同。该书的德语和英语版同庚出书,汉文版正好是本年10月面世。据英译者称,布洛赫在演义中把德语多语义的词汇组成神志用到极致,而英语很难翻译复制。

维吉尔临终前曾条件烧掉史诗诗稿,幸得遗嘱奉行东谈主未照作念,在奥古斯都防止下得以保存出书。《维吉尔之死》莫得情节,通篇都是维吉尔死前数十个小时候的内心独白,充满触及诗歌、玄学、生命和宇宙的终极探索。阅读英译版时常让我昏睡,许多句子长达一个段落,很难在词语的流动中聚焦。汉文翻译王人备看不出来德语多语义的构词特质,行文很通顺。

莫得维吉尔,可能也不会有但丁。维吉尔身后几十年,耶稣出身。而后1800多年,拉丁语不再用于书写史诗,而是传播天主福音。13世纪的但丁在基督和维吉尔身上找到了一种圆善的酌量和均衡。

但丁为什么找维吉尔行为向导?我在阅读《埃涅阿斯记》的时候嗅觉到,基督教对地狱的瞎想来自多神教时间。但丁的地狱和真金不怕火狱之行可能受到了维吉尔的启发。和《奥德赛》相通,配资网维吉尔也态状了一段地狱之行。埃涅阿斯鬼门关之旅的向导Sibyl是罗马神话中阿波罗的女祭司和预言家。Sibyl态状的地狱和罪罚被但丁置于基督教瞎想的宇宙之中,进一步发展、放大。从这个真义上,维吉尔是但丁真实的导师,但丁的基督教宇宙地狱照旧是古典宇宙的地狱。在维吉尔的史诗中,Sibyl对登程赶赴地狱的埃涅阿斯说:

All these dared monstrous wrong 

And took what they dared try for. 

If I had A hundred tongues, a hundred mouths, a voice 

Of iron, I could not tell of all the shapes 

Their crimes had taken, or their punishments.

但丁则用了两部史诗篇幅态状all the shapes/Their crimes had taken, or their punishments。

周作主谈主:希腊古典的译者

周作主谈主是汉文宇宙和古希腊语宇宙的桥梁,只不外众东谈主浑然不知。夙昔一个世纪,汉文口语文和新诗都受到翻译言语的入侵。许多时候是因为译者功力不到。但在周作主谈主的译笔王人备莫得外语的入侵。他用极好的汉文翻译了多数古希腊语著述,莫得涓滴翻译腔。可惜他的译著并莫得得到应有的眷注。

周作主谈主六十岁后翻译古希腊语文体三百万字,而他个东谈主最垂青的成即是高下两册《路吉阿诺斯对话录》。他的译序中写谈:余一世翰墨无足称谈,惟晚景所译希腊对话是五十年来的心愿,识者当自知之。

路吉阿诺斯(Lucianos)是二世纪希腊语宇宙终末的巨匠。和先哲不同,他笔下的希腊诸神变得琐碎简单,谁是谁非,其实都是东谈主间众生相。好像内部许多是知堂老东谈主不好直书的内容,故而译书盘曲言之。希腊神话谱系强大复杂,名字边远,关系复杂,阅读起往复往让令东谈主晕眩。周氏的翻译不仅行文通顺直白,况且他提供了至极扎眼的注解和诠释。他翻译的《路吉阿诺斯对话录》和《希腊神话》的注解有些方位比原文还意思意思故意。

《路吉阿诺斯对话集》“死东谈主对话“一篇中有一段翰墨:

墨尼波斯:我只看见枯骨以及莫得肉的头颅,许多都是相通的。

赫耳墨斯:可是那即是一切的诗东谈主所颂扬的,那些枯骨,而你似乎有点轻慢它。

墨尼波斯:但是指给我看海伦吧。因为我我方找不着她。

赫耳墨斯: 这个头颅即是海伦。

墨尼波斯:那么这即是为了这个,是以一千只船从希腊全部装备起程,为了这个那许多希腊东谈主和夷东谈主都战死了,那许多都市都烧毁掉了么?

16世纪末英格兰剧作者克里斯托弗马洛 (Christopher Marlowe) 在《浮士德博士悲催》写下名句:

Was this the face that launched a thousand ships

And burnt the topless towers of Ilium?

路吉阿诺斯与荷马相隔1000年,与马洛相隔1300年。在他们之间还有维吉尔和但丁。可见,希腊的古典传统在总共西方漫无际际,源源而来。

去魅艾略特

旧年读了许多T.S.艾略特( T.S. Eliot)的书。本年又读了艾略特的《大教堂谋杀案》(Murder in The Cathedral) ,我嗅觉这部诗剧的精神温文息和《四个四重奏》(Four Quartets)很邻近。《大教堂谋杀案》和Burnt Norton都出现过这一句: Human kind cannot bear very much reality。这句诗和每个时间都关联。

本年我把赵萝蕤和叶紫翻译的《荒漠》(Waste Land)又读了一遍,然后随着艾略特我方的诵读重读了几遍原作。这首诗发表于1922年,对二十世纪西方诗歌和文艺有深切的影响,奠定了他在西方文艺界的偶像地位。诗中征引或借用了古典时间到文艺回答以及19世纪多位欧洲诗东谈主的诗句,使用了德语、意大利语、法语、拉丁语、梵语和英语,简直是一首印欧言语组成的诗。

艾略特自称在政事上是保皇派,宗教上是英国国教教徒,文体上是古典成见者。这首诗向古典成见前辈致意,吊足了书袋。淌若莫得他我方的注解以及译者或计议者的注解,就怕鲜有东谈主能读懂。《荒漠》这首组诗狼籍割裂,有彰着的生拼硬凑之嫌;内容晦涩,过度炫技反过来酿成了阅读辞让,而过多的外语入侵温和了由衷,致使是一种学问显示;天然有惊东谈主的佳句和佳段,但枯竭秩序和结构感。 淌若一首诗需要翻阅太多前东谈主的著述,这样的阅读体验是失败的。我认为《荒漠》赢得太多的赞扬和眷注,并不足他终末的诗作《四个四重奏》 (Four Quartets)。《四个四重奏》在诗艺和精神上很不同,只是是倾听都能让东谈主痴迷驯顺,我认为是英语诗歌殿堂级作品,宗教气味、哲理、历史和诗艺在其中达到圆善的和会和均衡,并不需要任何特定常识就能感受到诗歌的感发之力和韵律之好意思。

因《四个四重奏》感发的影响,我夙昔一年反复研读艾略特的主要诗歌,读完毕他简直全部的文体计议,也趁机读了一些对于艾略特的计议,但少许看到对他的质疑。艾略特在巅峰时期有着堪比摇滚明星一般的影响力,他的诗歌讲座需要放在容纳一万五千东谈主的篮球场进行。四五十年代之后的半个世纪英语文体和诗歌言必称艾略特,他的文体计议即是终极巨擘。

我难以自恰的怀疑直到读完黄国彬的《世纪诗东谈主艾略特》才平复下来。这是一册颠覆艾略特偶像地位的著述。我之前细读过黄国彬先生翻译的《神曲》以及《哈姆雷特》。黄先生在这两部译著中注疏全面扎眼,达到极致,展现出令东谈主钦佩的学术精神和巨大元气心灵。他翻译和护士艾略特多年,这本书的简直每一页否都不乏扎眼脚注,有的致使长达三整页。他的品评令东谈主驯服。

这本书前一半是对艾略特诗歌艺术的观赏和导读,后一半是对其古典学和欧洲言语训诲、文体计议舛错的品评。这种品评并非为了追求反对偶像的惊东谈主后果,而是深入护士和寥寂念念考的散伙。

艾略特成为偶像是因为他始创了英语诗歌当代成见的新场地,但他的诗歌和戏剧精神中枢却是基督教。仅从这一丝,他距离莎士比亚太远。可是,他被誉为二十世纪的世纪诗东谈主。黄国彬认为艾略特行为计议家对于英语文学界的影响反过来塑造了他行为诗东谈主的地位。这是明锐和明锐的品评。我认为十分稳当。是以,对于偶像和圣化都要保握严慎。

-fini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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